20151224

《13:廖人詩集》──創作自述







※ 廖人,《13:廖人詩集》(臺北市:黑眼睛文化,2014年)。

註:書衣內面文字,一為〈合陰陽〉(房中術出土古書),一為〈楞嚴咒〉。




● 廖人《13》自述



在這些以「廖人」為名的作品裡,我以假自傳的方式,塑造一張張虛構的自畫像。藉著取消「主動者╱被動者╱不動者」、「行動者╱受害者╱旁觀者」的界線,操弄明確而荒唐的語言,折射社會現象既是抓狂,又像起乩。

在找不到具體敵人的資本主義文明,後現代之後的當代處境中,我做出無窮無盡的「假動作」:虛構出一個個心靈切片,假借為一個個「廖人」的事件歷程──用干擾、迂迴的語言策略,刺探社會的紛亂實相。「廖人」將葷素不忌的語言與意象背在身上,吊在胸前,含在口中,夾在腋下,拿在手裡,像似一個非典型的現代巫祝,又像一個頭殼壞掉的三流唸歌歌手。

或問:這個三流巫祝╱歌手有出現的必要嗎?廖人可能這樣回答:詩窩在美文美辭美抒情美憂鬱的安全圈裡就沒有廖人。詩繼續沒看見蘋果日報動物屠宰社會邊緣生化科技就沒有廖人。


語彙持續小眾化、分眾化,人唯能瞭解自己社群的語詞;對他者社群的語詞,只能感覺艱難、陌生、被隔離。「語言」對社群以外的人產生了拒絕與阻擋的態勢。一個人所使用的語種、語氣、文法,與詞彙,透露了他所置身的社經地位、教育水準、政治傾向,與文化態度。

語言的藩籬,與社會的藩籬相互建構,持續增強,而「藩籬」的面貌逐漸模糊,人終於在這一前所未有的複雜全球化狀態中迷路。「K進不了城堡,廖人則連自己身處的所在都無法指稱;而當受到侵略與傷害時,不只找不到兇手,竟連自己的傷口也摸不到。時代不同,時代的荒謬也不同,卡夫卡、杜象、尤涅斯科、貝克特、卡繆、沃荷等人以其經典作品直視他們時代的荒謬,我也有我這時代的荒謬需要面對。


我該怎麼辦呢。或者說,廖人能怎麼辦呢。


廖人時而用麻木的語調敘述時代的樣貌,時而又以「廖人」之名,在看似虛構、實有所託的詞語系統中裝瘋賣傻、大放厥詞、假鬼假怪。這個網路海裡的偽薩滿,用古怪的姿勢在螢幕上衝浪,無法克制踐踏雅俗界線的強烈衝動──廖人到底想幹嘛?

如您所見,我有意挪用不同社群的語言(ex: 異國語、外來語、在地化的外來語、日本動漫語、情色語、網路語、生硬科技語、生硬哲學語、生硬宗教語、翻譯語、中國白話語、中國傳統口語、臺灣口語、臺灣媒體語……),營造一種詭異突梯的閱讀效果。篇章的底景大致為:動物養殖與屠宰、生物基因科技之怪象、弱勢族群之處境(街友、更生人、新住民、身心障礙者)、七情六慾的貪嗔癡、卡漫虛擬世界的貪嗔癡、世俗宗教或世俗哲學的貪嗔癡。


在「詞語的隔閡」和「認知的隔閡」交相疊映中,人存活動還有價值共識嗎?

就算有,它們也不見蹤影。我無意從眾聲喧嘩的噪音狀態,推導出「價值被取消」、「共識不存在」的結論;但要在這紛亂的社會裡尋找「共識所在」、尋找「人心何謂」,確是艱困、令人沮喪的薛西弗斯式任務。這種艱困,當然也滲透到文字裡了──光是想正確地閱讀與理解他人的詞彙,就是一件極為艱困的事。

是以,在書寫這系列作品時,我不懷抱那種「詩必然穿透不同語種、不同文化,直達不同族群的人心」的烏托邦。我要做的,是透過詩,將我所置身的當地與當代文化現象再次扭曲、再次顛覆、再次重組──希望這樣一批「對『當代文化多重折射現象』的『再再折射』」,足以成為此一時代的特殊個案,以待論者攻錯,讀者反思。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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